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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植物叫中華金葉榆,是黃印冉研究了20多年的彩色景觀樹種之一。
黃印冉是河北省林業(yè)科學研究院園林綠化研究所所長,把原本色調(diào)單一的植物,培育出顏色多樣的景觀植物,是其目前的主要工作。他擁有中國新品種保護權11項,這意味著他培育出來11種新生植物,這也是他入選我國2017年創(chuàng)新人才推進計劃的主要成就。
“偶然其實是必然在起作用”
在石家莊裕華路和建華南大街交叉路口往東一段,道路兩側能見到一種景觀樹,樹冠被修剪成不同形狀,或圓或柱并不出奇,但最耀眼的是它金燦燦的樹葉。
這種金黃色,會讓人誤以為是這個季節(jié)所致,其實即使在炎炎夏季,這種樹的葉子也會金黃得“一塌糊涂”。
一說植物,我們第一反應是綠色。為什么這款樹如此特殊?黃得如此徹底?
這種樹叫中華金葉榆。“名字是我起的。咱們中華民族黃皮膚,黃色也是富貴的寓意,但是植物學上對顏色的描述是沒有黃色的,只有金色,所以就叫中華金葉榆。”河北省林業(yè)科學研究院園林綠化研究所所長黃印冉是該樹的培育者,被業(yè)界譽為金葉榆之父。
這一品種在2005年通過了河北省林木良種認定,2006年獲得國家植物新品種保護,2009年通過國家林木良種審定,2013年獲得美國植物新品種保護。
說來,金葉榆的開枝散葉,源于一次偶然。
1998年,黃印冉在辛集老家承包了幾十畝地,在父親的協(xié)助下,種下了數(shù)萬株細皮榆、抗蟲榆、密枝榆進行育苗。
“按照大學所學的林業(yè)知識,我只確定,經(jīng)過嫁接和篩選,肯定會培育出彩色樹種,但這種新品種是什么顏色、穩(wěn)定性如何都不確定。”黃印冉回憶。
乍一聽,這種培育是盲目的,其實不然。授粉和嫁接,是在選擇了抗蟲榆為母本、密枝榆和細皮榆做父本的前提下,有意培育抗蟲、生長快的新品種。
2000年7月的一天,黃印冉接到父親,說在地里發(fā)現(xiàn)一株小苗,葉子全黃。
“我撂下就往家里跑。”當時,黃印冉有一輛摩托車,騎回辛集老家要一個多小時,吹得灰頭土臉的他走進育種林,第一次見到了這個還沒有名字的小家伙,“也就十多厘米高,單株看并不是很漂亮,剛好它的正上方有較高一點的樹苗給它遮了遮太陽,這才沒被曬死。”
此前,幾萬株榆苗里也發(fā)現(xiàn)幾棵呈現(xiàn)其他顏色的幼苗,比如樹葉呈現(xiàn)粉色、紅色、白色、黃邊等,但都“夭折”了。“要么長著長著,顏色幾個月后變綠了,要么樹苗不抗曬,沒長大就曬死了。”黃印冉對這棵幼苗抱有希望,又不敢希望太大。
林業(yè)領域培育一種新品種,要實現(xiàn)三個目標:特異性、穩(wěn)定性和一致性。通俗說,由這棵幼苗繁育的下一代,首先黃色是獨特的、以前沒有的,黃色不會變還能在下一代繼續(xù)保持,且沒有差異。
“這棵小苗長得非常慢,一年多,才長了40厘米高。”黃印冉每逢周末,都要回辛集去看看這棵獨苗苗。
2001年開春,備受呵護的黃葉子小苗長大一點了。黃印冉剪了十幾段它的枝條,在其他榆樹上進行嫁接,他密切觀察嫁接后的樹苗發(fā)芽情況。“一個來月后,就看見有黃芽冒出來了,心里有點激動。”黃印冉說,等十幾棵嫁接的樹都長出芽,乃至葉,黃色越發(fā)明顯,他終于判定,新榆樹種問世了。
有人說,幸虧黃印冉老父親沒有一鋤頭把幼苗挖掉;也有人說,這就是大面積種植后偶然的品種被黃印冉撞見了。
“大面積種植育苗的過程,就是明確要尋找新樹種,嫁接和授粉都是科學方法培育新樹種的過程,也就是說,偶然其實是必然在起作用。”黃印冉大笑著說。
“想搞出一個在世界上叫得響的品牌”
頭發(fā)花白的黃印冉,時不時推推眼鏡,倒背著雙手在位于省林科院的50畝試驗土地上一棵棵看試驗品種,眼神中的熱切,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
他指著一棵直徑50多厘米的榆樹中下端說:“看,這有條淡淡的印跡,這是早年從辛集剪來嫁接的痕跡。”
如果他不說,外行根本看不出來,還以為是大樹生長過程中留下的印痕。在黃印冉的指點下,這道若隱若現(xiàn)的淺白色痕跡,才明顯起來。
這是一棵金葉榆中的喬木品種,十來米高,枝繁葉茂,只是隨著天氣轉(zhuǎn)冷,黃葉子掉了不少。
黃印冉邊走邊和同事交流,就不同樹種近期需要做的工作進行安排。
“植物是能交流的。”黃印冉認真地說,“你懂得它,對它照顧到位,它就會長得好。”
黃印冉對植物的喜歡,和從小家里種苗圃不無關系,“當時家里種樹苗,毛白楊,下了學去地里幫父親綁枝條什么的,一點兒也不煩。”
小學有一門課叫自然,他尤其喜歡,對里面提到的植物生長特點,格外留心。
有一天去鄰村的姑姑家,一進村就見苗圃里一位村民在嫁接夾竹桃,徒手把枝條擰幾圈,讓枝條外皮破損,再進行嫁接。黃印冉出主意說,用削鉛筆的小刀劃一下,比你這樣干活快。
村民直起腰問他,你怎么知道的。黃印冉說,書上都寫了。
這種興趣愛好,促使黃印冉在高考填報志愿時選了沈陽農(nóng)業(yè)大學。1991年,考大學跳出農(nóng)門,還是農(nóng)村子弟的不二選擇。有親戚不理解,念好幾年大學,畢業(yè)還得和種地打交道?
“我喜歡林業(yè),干自己喜歡干的事兒,就沒考慮那么多。”黃印冉回憶初衷,這種愛好讓他在擇業(yè)時也這么選:大學畢業(yè)后,黃印冉面臨選擇,要么到省林校當老師,要么到當時的省林業(yè)研究所搞科研,黃印冉覺得后者更接近一線,更接近樹。
1998年到2000年,黃印冉奔波在石家莊和辛集之間,就為了培育這株不知名的黃葉子榆樹。
直到開展了小范圍擴繁,品種穩(wěn)定了,黃印冉才確信,這種黃燦燦的小樹苗,可以有名字了。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也是最大的推動力。
2005年,黃印冉的中華金葉榆拿到了中國植物新品種權,省林科院也將金葉榆作為科研項目引回院里,批了50畝試驗用地。
此時的黃印冉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但每天6時30分,省林科院金葉榆試驗田里,黃印冉都是第一個到。“給當天的工人安排活兒,準備工具。”這還不算,每天23時左右,黃印冉要把試驗田收拾利索了,最后一個回家。
黃印冉雙手指甲沒有一個完整的,全部凹陷變形,他患有類風濕疾病,和常年在田間地頭工作不無關聯(lián)。“那時候年輕,干活出一身汗,就脫了外套干,弄得現(xiàn)在一身病。”
即使如此,說起金葉榆,黃印冉都會眉毛挑一挑,滿臉是笑,就像一個父親毫不吝嗇地夸獎自己的孩子。
閨女大了,要找婆家。黃印冉又成了推廣人,推動他的還是興趣。
通過了國家林木良種審定,意味著金葉榆可以在公開的報紙雜志做廣告推廣。對于黃印冉來說,他還有個私心,國槐原產(chǎn)自中國,載入植物目錄的產(chǎn)地卻是日本,這是因為國外的林業(yè)培育技術比國內(nèi)要快。
“咱們國家地大物博,植物種類繁多,很多林種卻被拿到外國培育出新品種進行注冊認定。搞林業(yè)的,心里憋著一口氣,想搞出一個在世界上叫得響的品牌。”黃印冉說,這次他終于如愿了。
北上南下,從2005年開始推廣金葉榆,13年過去了,全國六百多個城市,一萬多個鄉(xiāng)鎮(zhèn),都種上了黃燦燦的金葉榆。
“把眼睛放在工作上,自然能長出好苗來”
今年10月份,科技部2017年創(chuàng)新人才推進計劃名單公布,讓黃印冉的名字上了報紙和網(wǎng)絡,埋頭彩色景觀植物研究20多年,黃印冉和他的樹終于火了。
“入選創(chuàng)新人才推進計劃,還是挺高興的。”黃印冉說,多年默默無聞,他也從沒覺得失落,“搞科研,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出成績是需要時間周期的,也是需要精力成本的,你把眼睛放在工作上,自然能長出好苗來。”
1998年,省林研所改制,成立了省林業(yè)科學研究院,黃印冉任辦公室副主任,雖然級別上提了副科,但搞行政就遠離了科研。
“此前我就提出過搞彩色景觀植物,但當時城市建設還沒有對彩色景觀樹種有太大需求,課題沒有批,這樣就一沒經(jīng)費二沒試驗土地。”黃印冉的想法得到一位朋友的資助,在辛集老家租了幾十畝地,鼓搗彩色景觀樹。
育苗和培育新品種是兩回事。前者種兩年,樹苗一米多高,就能賣錢變現(xiàn)。而后者只能種一年,沒有選出合適的變異單株苗種就要全部拔下來丟掉,來年再種,“這時候榆樹苗也就半米高,沒人要,就純?nèi)渝X。”
黃印冉對省會白佛客運站的搬遷印象深刻,那是因為他從客運站在談固時就是常客,一直坐到客運站搬遷到白佛。一到周末,住在趙陵鋪附近的黃印冉,要坐公交車到客運站,再買票到辛集,一來一去就得兩個半天。
黃印冉在日復一日的寂寞里,等到了那株金色的榆樹苗。
一種寂寞是無人問津時的堅持,一種寂寞是聲名鵲起后的不棄。
即使大江南北種植了大量的金葉榆,黃印冉也還在埋頭鉆研。
隨著研究深入,黃印冉逐漸發(fā)現(xiàn),金葉榆耐寒耐旱,能培育成喬木、灌木等不同大小,也能修剪成懸空球狀、柱狀等不同造型,宜種范圍廣,顏色亮麗,具有很大的推廣空間。
但是到外地推廣樹種時,一線干活的工人,文化水平不高,講一堂專業(yè)的技術課,他們壓根聽不懂什么是葉色基底,術語的專業(yè)和精準,在這里玩不轉(zhuǎn)。
“樹種是培育出來了,你得推廣出去啊?墒悄阒v的理論課,工人聽不懂,這活兒怎么干?”黃印冉兩手一攤。
他再次一頭扎進地里。寫論文,做報告,講究的是專業(yè),此時,要把專業(yè)的通俗化、簡單化。先來上幾剪子,看效果,再在本子上寫上幾筆,他反復試驗總結,最終推出了改良簡化版的金葉榆修剪和嫁接技術。
拿嫁接來說,以前的技術要領是要用塑料布里里外外裹好幾層,費時費力效率不高,黃印冉用中性密封膠代替,嫁接好的破損處,一封膠就完活。
金葉榆作為景觀植物,常有修剪成不同造型的需求,怎么剪不影響植物生長,造型還能保持長久?剛開始講課,這一節(jié)的理論挺長,下課總有人追問。黃印冉總結出兩個三分之一,超過主干三分之一的側枝全剪了,主干高度三分之一以下的全剪了。
樹冠長得太快,摁不住怎么辦?
黃印冉又從實踐中總結出新的經(jīng)驗,叫一掐兩剪:高度夠一米的金葉榆,有三個分枝的掐尖,長到一半先剪高的,8月份再找平一次,修剪出來的就是整齊的金葉榆多分枝灌木一級苗了。
“不光是金葉榆,還有一些其他樹種,我們也在做科研,就是想把彩色景觀植物,培育得再多一些,讓城市更美一些。”黃印冉說。
2017年,省里打造重點科研團隊,以黃印冉為首席專家的省景觀林木花卉育種團隊成立,黃印冉的科研范圍朝著更廣闊的方向發(fā)展。
■訪談
夢想和堅持
是一對翅膀
記者:這么多樹種,為什么您選了榆樹作為科研對象?
黃印冉:其實不只是榆樹,我同期開展了白蠟、國槐好幾個樹種的彩色品種培育,榆樹取得的成果最好。
記者:選擇這幾個樹種的原因是什么?
黃印冉:我對榆樹情有獨鐘。小時候聽家長說,自然災害時期,誰家有幾棵榆樹就能度過災年。當時不知道為什么,長大了做研究,才知道榆錢含有豐富的蛋白質(zhì),老話流傳的榆樹是救命樹,是實踐得來的。
記者:是因為榆樹的可食用?
黃印冉:不完全是。榆錢是榆樹的果實,包括榆樹葉都含有豐富的蛋白質(zhì),榆樹皮含有植物膠,都能食用,口感還不錯,這是一方面。我去東北上大學,發(fā)現(xiàn)那邊榆樹也很多,很多樹種受氣候影響過不了長城,榆樹就不一樣。一個品種不挑剔環(huán)境,還有食用價值,我認為這一樹種以后大有作為,所以將它選為研究方向。
記者:在當時沒有項目和經(jīng)費的情況下,為什么還是堅持要搞榆樹新品種育種?
黃印冉:我是學林業(yè)的,不搞林業(yè),總覺得浪費。我心里有個搞研究的夢,沒有條件就創(chuàng)造條件,抓住一切時間和機會積累。
記者:您所指的積累是什么?
黃印冉:比如說我剛分到省林業(yè)研究所時,被派去生產(chǎn)崗,銷售所里培育的樹苗還有化肥、農(nóng)藥,大多數(shù)時候就是搬搬扛扛,有人咨詢用什么藥,給人家介紹下。很多人不喜歡干這個,覺得一個大學生,為啥干這些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活兒。
后來,當我埋頭搞樹種培育時,什么農(nóng)藥有什么特色、主治什么,門兒清。這種實踐,后期育苗都用得上,所以積累知識很重要,F(xiàn)在給學生講這些農(nóng)藥、化肥的名字和作用,讓他硬記,很難。
記者:育苗的前兩年,沒有大的進展時,會不會焦慮?會不會想算了?
黃印冉:科研這個東西,不像別的,投進去的時間和成果未必成正比。比如美國紅楓,我們看圖片很漂亮,但是你看看我們試驗田里的,實際表現(xiàn)非常糟糕。我選定了榆樹,是因為北方的榆樹品種具有很多生長優(yōu)勢。搞研究,需要的就是再堅持一下。
記者:您現(xiàn)在是景觀林木花卉育種團隊的首席專家,這是否意味著今后將有更多的彩色植物面世?
黃印冉:現(xiàn)在就有了。我們將逐步推出木槿、絲棉木等,還有一些品種在測試中。省里重點打造景觀林木花卉育種團隊,也是希望能帶動彩色景觀植物的培育。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居住環(huán)境有了更高的要求,對彩色植物也有更多需求,這個市場還會繼續(xù)擴大。
記者:您總是提到夢想和堅持,為什么?
黃印冉:夢想和堅持是一對翅膀。首先要有夢,這個夢最好能和自己的興趣愛好一致。從事喜歡的事情,愉悅度高,出成績也快。此外,做任何事,都需要堅持,不僅是為了完成夢想,一個翅膀總飛不快吧,有了夢想和堅持這倆翅膀,就能飛得更穩(wě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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