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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報記者赴花木之鄉(xiāng)江蘇沭陽調查，發(fā)現(xiàn)不少商家在電商平臺上大肆販賣假苗木，商戶稱海棠能夠冒充任何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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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來的月季，開花后發(fā)現(xiàn)是薔薇；種下的櫻桃樹，居然結出了李子；明明買的是花，收到的其實是草……
這些讓人捧腹的網購經歷背后，暗藏花卉苗木的銷售陷阱。部分商家利用花木幼苗不易辨別、生長期長的特點，以假亂真，以次充好。甚至有些賣家靠P圖，“自創(chuàng)”出獨一無二的新品種。為了躲避投訴和查處，賣家會同時經營七八家網店，“查封一家再換一家賣。”
一名曾被坑過的買家抱怨稱，這些假苗賣家的可恨之處在于，“不僅騙了錢，還讓買家賠上了許多心血，養(yǎng)了幾個月才發(fā)現(xiàn)上當。”他們利用電商平臺的規(guī)則，精心設計著“騙局”：買家精心培育一年半載，等到開花結果才發(fā)現(xiàn)被騙，而此時平臺規(guī)定的維權期限已過，賣家也已關掉網店另開新店。
今年3月下旬，在花卉苗木的銷售旺季，新京報記者前往著名“花木之鄉(xiāng)”江蘇沭陽調查，揭開了網購花木騙局的冰山一角。
▲3月26日上午，沭陽花卉園藝淘寶城非常熱鬧，網店店主騎著電動三輪車前來采購，常會把市場堵得水泄不通。新京報記者 韓福濤 攝
“假苗市場”
便宜樹苗當果苗賣，商家稱“幾乎買不到真貨”
江蘇省宿遷市沭陽縣是全國聞名的“花木之鄉(xiāng)”。近些年，靠著這個名號，當?shù)氐拿缒倦娚桃沧龅蔑L生水起。
據媒體報道，沭陽全縣花木網店有三萬多家，花木類農產品網絡銷售額連續(xù)多年排名全國第一。某電商平臺上約40%的花卉苗木銷售集中在沭陽，也就是說，這家平臺每賣出2至3件花木，就有一件來自沭陽。
開春后，花木市場也進入旺季。3月下旬新京報記者前往沭陽縣調查發(fā)現(xiàn)，網銷苗木生意火熱的背后，也暴露出當?shù)夭糠稚碳沂奂俜簽E的亂象。
沭陽縣下轄的新河鎮(zhèn)、顏集鎮(zhèn)和廟頭鎮(zhèn)，是沭陽花木電商產業(yè)最為集中的地方，周邊村子里幾乎家家戶戶都從事花木電商。顏集鎮(zhèn)堰下村800戶村民，2017年時就已經擁有網店800余個，從業(yè)人員2000余人，超過全村半數(shù)人口。
在電商平臺上，坐標沭陽的網店，大多都宣稱擁有自己的苗木基地，品種齊全，并配有大量精美圖片。但記者走訪調查后得知，這些網店的貨源都是當?shù)氐呐l(fā)市場，展示的圖片也多是從網上下載。
多名苗木批發(fā)商戶透露，沭陽本地培育的只有冬青、黃楊這類景觀樹苗，果苗、花卉和綠植都是從外地采購。批發(fā)商采購回來后，再通過當?shù)厥袌龇咒N給網店店主。
一名商戶稱，因為實地購買顧客可以對比實物進行挑選，實體店很難以次充好，但網購興起后，很多人看到“商機”，從市場采購便宜的普通幼苗包裝成稀有品種高價出售。
3月23日，記者來到位于新河鎮(zhèn)的沭陽花卉園藝淘寶城，這個市場是當?shù)匾患覍ｉT面向中小網店的花木批發(fā)市場。上百家批發(fā)商聚集在此，商品種類覆蓋鮮花、果苗、綠植、盆景等。
每天一早，周邊村里的網店店主騎著三輪車從四面八方匯集到這個市場選購苗木，因為人流量過大，市場里經常堵得水泄不通。
▲3月23日，新河鎮(zhèn)一家批發(fā)商戶倉庫里堆放的果樹苗，不時會有網店店主前來采購。新京報記者 韓福濤 攝
“賣假苗”在這里不算秘密，不論是批發(fā)商還是網店店主，都不回避談論這些。
“前兩天一個小伙子覺得櫻桃苗貴，就從我這拿了兩棵李子苗，在網上當櫻桃苗賣出去了。”市場里一名批發(fā)商戶，對網店賣假苗的情況習以為常，“他們從我這買苗，回去冒充其他苗賣，我們也管不著。”
三輪車塞滿當后，店主們就原路返回，回到不遠處的農家院落，院子的大門也隨之緊閉。不一會兒，院里傳出撕扯膠帶的聲音，三輪車會從院子里再次駛出，但此時車上已經堆滿打包好的快遞包裹。
這是當?shù)卮謇镒畛Ｒ姷降膱鼍�。新京報記者蹲守多日發(fā)現(xiàn)，這些快遞會通過村口的快遞網點，最終流向全國各地。
其中一名網店店主告訴記者，賣假果苗利潤高，在當?shù)氐木W店十分普遍，“幾乎買不到真貨”。
以葡萄苗為例，網店里賣的葡萄苗，會分為藍寶石、巨峰、夏黑等十余個品種，但不管買家下單哪個品種，收到的都是同一款葡萄苗，“都是葡萄園淘汰下來的舊根，很便宜，修剪一下就可以當成好苗賣。”
記者在新河鎮(zhèn)走訪了多家果樹苗批發(fā)商戶，一名商戶直言，幾乎所有在售的果樹都沒有細分品種的說法，“我們就按大小粗度賣，不分品種，都是開網店的買回去，自己包裝成幾十個品種。”
為何要冒充呢？這名商戶解釋說，賣假苗的利潤可觀，“有個人把普通橘子苗當成沃柑、丑橘苗來賣，一個多月賺了好幾十萬。”
▲4月2日，一名工人正在按照網上的訂單，將果樹苗打包成快遞包裹，準備發(fā)給買家。新京報記者 韓福濤 攝
生意經
野薔薇當“萬能充”，假玫瑰一天賣出上萬單
新京報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來此采購的網店店主早已“研究”出一些售假套路。
他們鐘愛某些價格低廉、外形與許多品種幼苗都十分相似的苗木，以此冒充其他樹苗發(fā)給買家，這被當?shù)厝诵蜗蟮胤Q為“萬能充”。
海棠便是其中一種。“海棠可以冒充蘋果樹賣，還可以當桃樹賣，只要是果樹都可以冒充。”一名苗木批發(fā)商告訴新京報記者，海棠樹苗的價格非常便宜，一棵大拇指粗度的海棠苗只要1.8元，是同等粗度果樹價格的一半。
能當“萬能充”的幼苗有好幾種。他又指了指一旁的木槿樹苗，“它也是萬能充，外表跟很多樹苗都非常相似。”
一名網店老板向記者傳授他的“生意經”：“野薔薇非常便宜，每棵只要幾毛錢，但它是神器，可以當月季賣，還可以冒充百香果苗賣，也是萬能充。”
記者觀察發(fā)現(xiàn)，規(guī)模大些的網店店主，會在自家田地里建上白色大棚，把院子騰空用來打包苗木。經營網店的主要是年輕人，趕上旺季，還會雇上幾十個工人幫忙打包。
一名當?shù)貥I(yè)內人士透露，多年前電商平臺剛出現(xiàn)時，就有當?shù)厝嗽诰W上賣假花卉苗木，“以前開網店的村民都敞著大門，從不避諱，后來因為會有執(zhí)法人員上門檢查，村里開網店的人家就常常把大門關起來了。”
剛入行三年的周成（化名）是沭陽本地人，他之前在外地上班，后來辭職回鄉(xiāng)開網店賣花木。他透露說，賣假苗有很多固定套路，其中賺錢最快的便是自創(chuàng)新品種，“就是說本就沒有那種品種，我們自創(chuàng)一個，然后把它打造成爆款。”一方面，自創(chuàng)的新品種很暢銷；另一方面，也不易被識別出是假貨。
“比如我賣的玫瑰是藍色的，顧客看到覺得稀奇，就都去買那個，其實網店里展示的藍色玫瑰圖片是合成圖，本來就沒有這種花。”記者查閱資料了解到，由于玫瑰花沒有產生藍色色素的基因,無法生長出藍色花瓣，之前市面上流行的“藍色妖姬”，也是白玫瑰用特殊染色劑溶液浸染而成，但售價要比其他顏色的玫瑰高很多。目前仍有不少網店在售這種“藍色玫瑰”，銷量非�？捎^，不少店鋪顯示“月銷4000+”。
周成介紹說，他的網店上架了包括藍色玫瑰在內的十多個玫瑰品種，不管買家下單哪種玫瑰，他寄過去的都是普通的玫瑰老根，沒長葉子也沒開花，客戶收到貨也分辨不出來。“我一下開了六個玫瑰老根店，一天能賣上萬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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